感情問題，想不通就暫時不要去想了。先做好眼前的事，以後有的是機會當面找左水晶確定答案。

歐揚暗地裏下定決心，終於從滿腔的不解中掙紮出來。他從馬上跳了下來，跟佟忠堅以及諸多狄夷奴隸士兵一起步行向前。

兩年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歐揚對狄夷的印象完全來自前世各種架空歷史網絡小說對外族戰士的描述，偶爾摻雜一些地球上古代游牧民族給他留下的一點印象。

比如這些人對中原充滿了敵意，一有機會就會南下“打草谷”，他們精於騎射，騎在馬背上來去如風。中原軍隊面對他們，勝總是小勝，敗則是全敗，是中原文明最可惡的敵人。

等搞清楚華夏已經進入第一次工業革命並到安西鎮參軍之後，他潛移默化的受到了這個時代、這個位面帝國民眾對狄夷描述的影響，又把這些被打壓成奴隸的民族當成了“禽獸”看待，從內心深處就看不起自己的屬下，覺得自己在安西鎮的任務不是作為一個基層軍官，而更像是一個“馴獸師”。

他當時覺得自己帶8甲的奴隸出擊，很像帶著獵犬去打獵，之後分糧食，就是給狗投食。

被人稱作主子，確實是有一種人上人的感覺。

其實現在歐揚還是抱著類似的觀點。只是在感情問題上居然被自己心中的“野獸”開導了，這讓歐揚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一點都不了解這些屬下，盡管這些戰士的生命以及尊嚴都掌握在自己手裏。

‘正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這些在邊荒之地掙紮求生的野蠻人也有自己的生存哲學啊。’

“佟忠堅。”歐揚心中冒出一個想法，他很想直接問問這些屬下到底都在想些什麽。

“大人？”被點名的人滿臉疑惑，剛才牌甲大人就像大森林裏春天的野狼，盯著那個娘們的小東西看個不停，聽了自己一句話，轉眼間就變得嚴肅多了。

“說說看，你未來想做什麽？”

“啊？”佟忠堅更加疑惑了。他是屯墾兵啊，將來當然也仍是屯墾兵。

“呵呵。”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太過籠統了，歐揚重新問道：“換個問題，你這輩子的目標是什麽？或者說，你的理想是什麽？”

這簡直是前世小學老師對孩子們才會提出的問題。不過，這就是歐揚現在最想知道的——先要搞懂他們最想要的是什麽，之後才能做好有針對性的準備。

佟忠堅偷偷看了歐揚一眼，心中暗自揣摩：‘漢人的文人都是如此不著邊際的嗎？’

“我要當華夏人！”佟忠堅還在猶豫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時候，塔娜突然大聲叫道：“我再也不要當狄人了！我就是要成為一個漢人！成為一個漢人的勇士！”

如果是在別人那裏（比如秦晴），塔娜這樣插嘴主人的問話是絕對要受到嚴懲的。只是現在歐揚沒有懲罰什麽人的心思，他只是想知道什麽東西能刺激這些狄夷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更加忠誠、勇敢。既然塔娜插話，那麽打亂一下順序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漢人是血統，這是無法改變的。但當華夏人很容易。你看佟忠堅，他現在就算完全意義上的華夏人了，根本不會有人因為他的血統而瞧不起他。”歐揚微笑著說道：“倒是你一個姑娘為什麽要成為一個勇士？還必須是‘漢人的’勇士？”

“我的父親是一個勇士，狄人的。但是他因為手中的石斧被打碎而死了，所以我知道狄人的勇士不值錢。”氐羌女孩用一種平靜的令人害怕的語氣緩緩說道：“我母親新找的男人也是勇士，還把我許配給了族長的孫子，但你們一夜之間就殺光了他們……所以氐羌也不值錢。”

說著，塔娜擡起頭直視歐揚的雙眼，讓主人看清楚自己充滿希望的臉龐：“所以我要當漢人的勇士，只有漢人的勇士才是真正的勇士！狄夷再強壯再厲害，也不過是一群牲口，什麽都不算，命都一錢不值！”

‘呵呵，原來變成自幹五（文）了啊。’

“奴才老是存了個念想，覺得還能找回自家的崽娃。”塔庫賴接著說道：“主子帶奴才去打西邊吧，主子待奴才好，等奴才找回崽娃，讓他也給主子做奴才。”

‘期望低，所以要求也低。’歐揚在心中評價：‘大概只有幫他找回孩子，或者絕了他的希望，才會產生別的需求吧。’

也許是看到今天的歐揚格外好說話，屬於安西鎮都司本部的揚古岱也大著膽子說道：“其實奴才跟這個氐羌女子是一個想法，就是想立功升個平民，有個好點的生活。”他撓了撓頭，覺得現在實話實說也沒什麽不好：“如果奴才有一天也能混個牌甲當當，那死了都可以閉眼了。”

‘想當官，目前的最高目標是甲長。’歐揚點點頭，對佟忠堅問道：“你呢，還沒想好嗎？”

“我的理想在兩個崽娃身上。”佟忠堅想了半天，最終說道：“我已經是平民了，能積累功勞當個甲長當然更好，可是我更希望兩個崽娃能好好讀書，將來像大人一樣成為一個真正的讀書人。我覺得……華夏之所以這麽強，就是因為讀書人多。”

“嗯？你為什麽這麽想？”歐揚真的感到驚訝了，佟忠堅一個剛剛升成平民的夷人，還是個文盲呢，居然有如此見識。

“如果只是拼刀子和射箭，漢人其實是打不過夷人的。”佟忠堅咬咬牙，覺得歐揚沒對揚古岱生氣，應該也不會跟自己發火：“可是漢人帶上火槍，拖著大炮，就連韃靼的黃金汗國都給滅了。我覺得，這發明火槍大炮的人，才是真正無敵的勇士。可惜，我那兩個小崽子的成績太差了……”

佟忠堅的孩子有資格上學的時候都十月底了，學校裏一年級課程已經進行了好幾個月，兩個之前從未接觸過文字的孩子乍一上學怎麽可能跟得上趟，老師又不會給單獨給他們補課。

“呵呵，你有這見識可真不容易。”歐揚笑著拍拍佟忠堅的肩膀：“等我們回來，你那兩個孩子可以跟我補習一段時間，多的不敢說，他們認真一點的話，我可以保他們拿到秀才資格。”

“謝主子！”佟忠堅激動的連規矩都忘了，不僅把主子叫出了口，還跪在了歐揚面前。

“起來，這次就算了，再敢忘了規矩，就是平民也輕饒不得。”

“是……”起身的時候，佟忠堅已經激動的涕不成聲。

冷眼看著這一幕的塔娜突然出聲問道：“主子，你的理想是什麽？”

一時間，佟忠堅、揚古岱、塔庫賴以及在場的所有人，都好奇的等待著歐揚的答案。

“我啊，跟你們一樣，想要更加美好的生活。”歐揚笑瞇瞇的說道：“還有就是建設一個國土上太陽永不落山的偉大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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